引用: 老鼠论张生进京,夜宿于寒馆。月光如水,四壁皆白,唯闻隐隐有唏嗉之声,墙角桌边,蠢蠢而动。疑其为鼠。待挑灯观之,踪影全无。又睡,其声又起,如是者三,张生辗转不能寐。屋外忽有人声嘈杂,脚步纷乱,灯火晃动。张生遂起身开门以观之。未己,店主人至 -- 其人獐头鼠目,满身油腥,大腹若轮,右手提一油灯 -- 上来问讯到:“先生受惊了,小店正在捕米仓之鼠,大人可自安歇去。”张生:“老鼠闹仓非只一日,为何至今未能捕获?”店主:“老鼠狡猾甚,每每闻其声而不见其形,致使围剿劳而无工。”张生:“店主公可知鼠之变化乎?”店主:“未知,愿闻其详。”张生:“鼠之为害,其时亦久远也。鼠本生于腐草烂柯之下,苟活于污水臭沟之间,饥不择食,蛇鹰相袭。自有巢氏积木筑屋,鼠亦随之,住米仓,食白粟,无风无雨,饱食终日。于墙缝屋角,偷窥边听,遂有鼠之精者,渐可变化为人形,习人言,妆人衣,对面亦不能识,此鼠之变化也。”店主:“领教。不知鼠喜扮作何人?”张生:“一般以文人为多。”店主:“何以知之?”张生:“自古子鼠连称,子就是鼠也。文人亦喜以‘子’为号,如老子、孔子、墨子,说不定,其实为老鼠、孔鼠、墨鼠也。况文人常曰‘啃书本’,非是鼠类,如何能啃?故此知之。又有化身为官者,所谓稷蜂社鼠,专门贪国家之利为己有,即指这类老鼠。”店主:“原来文人贪官,多是鼠辈。敢问先生鼠如何能灭。”张生:“灭鼠之法,多不胜数也。可用鼠药、用扣笼、用夹棍、用鼠胶、用电网、用菜刀,最好莫过先捕一鼠,以黄豆塞入肛门,用胶带封之,放回鼠窝,不日,此鼠欲泄不能,腹涨难当,定会痛苦至狂,将窝中父母兄弟尽数咬死,自己也会最终憋死,此以夷制夷之法也。”店主:“先生差矣。灭鼠何必如此大动干戈。我有老猫一只,乃家鼠天敌,业已放出,想其定能奏凯而还。”张生:“未必未必,鼠既可幻化为人,又何惧猫?”此时,忽闻米仓方向沸反盈天,似有千军万马彼此争斗。未己,响动渐歇,终至无声也。店主与张生正迷惑间,忽见阶前一队老鼠昂首鱼贯而过,口中念念有词。仔细辩之,所唱的是:老鼠怕猫,这是谣传,一只小猫,有啥可怕,壮起鼠胆...一行渐渐远去。店主面露羞惭之色:“老猫无能,老猫无能,实在是愧对先生。”张生一笑,从口袋中寻出一个扁口大瓶置于地上,瓶口打横,又取白色粉末塞入瓶内,最后将一绒毛小鼠放入。店主不解,问:“此为何意?先生亦养老鼠乎?”张生:“非也。白色粉末是一种迷药,那绒毛小鼠乃是仿照一代名鼠‘解停封’所制,‘解停封’乃鼠中偶像,无论公鼠母鼠,无不为其所迷:此乃请君入瓮之法也。”言未尽,但见那队老鼠去而复还,径直走入大瓶之中,旋即晕倒其中 -- 老鼠虽可变化为人,但鼠性依然,解停封果然老鼠偶像哉。张生将瓶拾起,数了数,约莫有10只左右,禁不住流下了口水。店主:“先生意欲何为?”张生:“欲食之。”店主:“老鼠亦可食乎?”张生:“李商隐有诗曰‘不知腐鼠成滋味,猜意婉雏竟未休’,猫头鹰吃得,我就吃不得?只需将鼠置于滚水之中,一滚,两滚,褪去皮毛,以酱油、料酒、葱姜略腌制,入油炸之,出锅后淋上香油,沾着椒盐,实在是少有的美味也。店主愿否与小生共食之?”店主面有尴尬:“谢了谢了。只是最近我改吃素了,鱼生火,肉生痰,白菜豆腐保平安。鼠患即除,我就不打扰先生了。”言罢蹒跚而去。张生目送其渐渐远去,直至消失在夜幕之中。张生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几个字:“吃素?素你个头,当我不知道你和那些老鼠是什么关系!那天我闲了,把你的老底全抖落出来。”张生抓起瓶子,悻悻而归。